“谢谢你让出名额，我带你去总部”可收到我出国通知，女友傻眼了
发布日期：2025-04-13 17:05 点击次数：66
“谢谢你让出名额，我带你去总部”可收到我出国通知，女友傻眼了
“学长，我决定了，我愿与你一同出国。”
在截止日期前，顾旭尧在电话那头的声音里满是笑意，“那我就立刻请陈教授帮你申请这个机会，学校的所有手续我都会帮你搞定，你好好休息，二十天后我们就一起出发。”
刘沛菡身体不适，头脑昏沉，没太听清楚他说了什么，只是低声答应了。
“好的，那就麻烦你了。”
电话一挂断，就有人轻轻敲了几下门，管家那苍老的声音透过门传来。
“小姐，刚才先生来电说，今晚他和江小姐的订婚宴会，您无论如何都要出席。”
无论如何吗？
刘沛菡摸了摸自己发热的额头，靠墙走回床边坐下，休息了好一会儿，才勉强挤出一点力气回答他。
“明白了。”
听到外面匆匆忙忙的脚步声，刘沛菡知道管家已经离开，这才倒在床上。
窗帘严密地遮挡了外面炙热的阳光，一片黑暗和寂静中，她很快进入了梦乡，做了许多梦。
梦中有许多画面，但最终都汇聚成了一个人，李曜文。
她的小叔。
五岁时，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世交家的长辈，那时他十六岁，少年英俊，拿着糖果蹲下来逗她，“沛菡，叫小叔。”
十岁时，她站在冷清的殡仪馆，眼含泪水看着因车祸去世的父母被推进去，那时他二十岁，带着风雨从国外匆匆赶回，遮住她的眼睛，轻声说：“别怕，以后小叔养你。”
就这样，他把她带回了李家。
外人说他清高孤傲，冷漠无情，但在她面前，他从未有过半分冷漠，宠溺她到了极点。
她喜欢睡懒觉，他就亲手为她穿衣梳头，
她说喜欢摩天轮，他就买下全市的游乐场只供她一人玩乐，
她想学开车那天，他送了上百辆豪车，任她挑选。
她天生丽质，从上学起就收到无数情书和表白，但她都拒绝了，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眼里只能看见一个男人。
她不顾一切地喜欢上了他。
后来，李家看他年纪大了，给他安排相亲，看着围绕在他身边的美女们，她第一次感到了危机。
那晚，她拦住了微醺的李曜文，再也忍不住，鼓起勇气把藏在心底的爱意和喜欢说了出来。
那晚，李曜文的眼神她至今难忘。
不再是宠溺，而是震惊，和荒谬。
而他的话，更像一把刀刺进了刘沛菡的心。
“刘沛菡，我是你小叔！”
“你要是想谈恋爱，也该找和你同龄的，而不是打我的主意！今天这些话我只当没听过，以后不许再提！”
刘沛菡虽然哭了一整晚，但少女的心动，便是永恒的心动，她正是无所畏惧的年纪，因此并没有因此气馁，反而更加勇敢，努力向他证明，自己是认真的，可以面对世俗的眼光，可以不在乎年龄的差距，只要他说一句也喜欢她，她什么都不怕。
她开始不再叫他小叔，学着化妆，给他写情书，像普通追求者那样邀请他约会。
但李曜文从未给过她任何机会，总是用冷漠而坚决的态度告诉她，从始至终，他都只把她当作晚辈，他还说，他对她的所有好，只是出于对晚辈的关爱，与男女之情无关。
他甚至放狠话，他可以喜欢任何人，除了她。
很快，李曜文就带了女朋友回来，她才明白，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。
他爱一个人时，会带着女朋友出双入对，公开告诉所有人，江语蓉是他唯一喜欢过的人；会为她准备全城轰动的烟花秀，在众人面前公开亲吻她；会让她留宿家里，整晚房间里都传来暧昧的声音⋯⋯
而这些，都是刘沛菡从未拥有过的。
在只谈了一个月的情况下，李曜文就求婚了。
她眼睁睁看着他捧着一束玫瑰跪在江语蓉面前时，再也无法自欺欺人。
他不喜欢她。
那些曾支撑着她熬过无数次心碎时刻的热情，也彻底冷却了。
她终于决定放手，成全他，也放过自己。
所以，她答应了学长一直以来的邀请，出国留学。
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刘沛菡从梦中惊醒。
她发烧得厉害，想说话喉咙却嘶哑得听不出声音，只能费劲地把桌上的相框挥倒在地上。
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响，管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，直接推门而入。
一打开灯，他看见烧得满脸通红的刘沛菡，吓得胡子都翘了起来，连忙给李曜文打电话。
“先生，小姐发高烧了，恐怕去不了今天的晚宴了。”
李曜文只觉得这又是她想出来的逃避的把戏，语气冷淡至极，“发烧而已，抬也给我抬过来。”
听到这些话，刘沛菡心里不是滋味。
以前她哪怕受了点小擦伤，哪怕只是被猫抓了一下，他都会心疼得不得了，甚至把家里的猫都送走。
现在，为了让她亲眼看到他和江语蓉订婚的场景，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身体。
她也不想再辩解了，硬撑着不舒服换上衣服，急匆匆地赶去宴会。
为了赶时间，她也没好好打扮，头发随意披散，脸色显得暗淡，看起来特别憔悴。
李曜文一看到她这个样子，眉头微微皱起，这才意识到她真的生病了。
可是，他本想安慰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，最后却变成了责备。
“这么重要的场合，你作为李家的养女，就这样邋遢地来了？是故意给我难堪，表达你的不满吗？”
刘沛菡实在没力气反驳，只能任由他数落。
最后，还是江语蓉说了几句好话，他才摆了摆手，放过了她。
她长出了一口气，低着头慢慢挪到一旁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。
这场订婚宴，邀请了京城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，现场气氛热闹非凡。
李曜文牵着江语蓉向宾客们致意，替她挡了不少酒，还帮她整理散乱的额发，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温柔和宠溺，引得宾客们纷纷侧目。
“李总和江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“是啊，都说李总面冷心冷，但在心爱的人面前，这不也变得柔情似水了吗？”
听着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，刘沛菡抿了抿嘴唇，垂下了眼帘。
几位富家女正好端着酒杯过来，一看到她，嘴角都露出了嘲讽的笑容。
“李总都要结婚了，怎么还有人这么不识趣，死皮赖脸地缠着他呢？”
“谁说不是呢？要不是有这个拖油瓶，李总怎么会拖到这个年纪才订婚呢？”
她们说话时毫不避讳，不远处的李曜文也听得一清二楚。
他瞥了刘沛菡一眼，然后侧身揽住江语蓉的腰，“只要能和语蓉在一起，什么时候都不晚。”
这句话一出口，又引起了一片羡慕的声音。
刘沛菡转过头，看着衣香鬓影的人群，脑海中闪过许多回忆。
她十岁时父母双亡，被李曜文领养，外面流传了不少闲言碎语。
曾经，也是在一场盛大的宴会上，有几位夫人当着她的面说了不少闲话，暗地里说她是寄生虫。
李曜文知道后，为了给她出气，直接和这几家断绝了来往，并宣称此生绝不合作。
那时候，她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保护她。
直到她向他表白后，一切都变了，他开始疏远她。
而在和江语蓉在一起后，他更是视她如无物。
好在，她马上就要离开了，他再也不用费尽心思躲着她了。
订婚仪式即将开始，原定的礼仪小姐却迟迟未到。
为了不影响进程，李曜文微微皱眉，目光一扫，落在了刘沛菡身上。
他和助理低声说了几句，几分钟后，助理捧着戒指走到了刘沛菡身边，俯下身。
“小姐，李总让您在等会儿的交换订婚戒指环节，把婚戒送上台。”
听到这话，刘沛菡端着杯子的手颤抖了一下，浅碧色的茶水溅到了她的裙角上。
她下意识地看向李曜文，却只看到他躬身为江语蓉提裙子的背影。
助理又重复了一遍，她才转过头，盯着那对戒指看了许久，伸手接了过来。
两枚十克拉的钻戒带着凉意，躺在热得快要烧起来的掌心中，存在感极强。
刘沛菡明白，他是故意选她，好让她彻底断了对他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。
而现在的她，也愿意如他所愿。
所以，当司仪宣布交换订婚戒指时，尽管身上没有一点力气，她还是硬撑着站了起来，拖着虚浮的脚步走上了台。
走到两位主角面前，她累得喘着气，额头不住冒着虚汗，手颤抖着把那对婚戒展示给众人。
李曜文伸出一只手要接过戒指，她却看到了无数幻影。
耳边的人声越来越远，她的意识也渐渐模糊，身体一歪，倒了下去。
醒来时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，刘沛菡知道自己进了医院。
她睁开眼睛，耳边传来了管家长长的叹息。
“小姐，您总算醒了。昨天您在台上昏倒后，先生觉得您是故意想破坏订婚宴，特别生气，您最近还是安心养病，不要去惹他了。”
听着管家的殷切劝告，刘沛菡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。
“忠伯，我不是故意的，我是真的不舒服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虚掩的房门就被推开了。
李曜文板着脸走了进来，声音里充满了冷意。
“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？你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破坏我的好事，前天故意吹了一夜的冷风让自己发烧，真是用心良苦。”
听着他这坚定而讽刺的语气，刘沛菡突然想起了得知他要订婚那晚的事情。
她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求婚现场，一个人在外面徘徊，不知该去哪里。
那夜的风有多大，露水有多重，她已经不记得了。
她只记得夜色中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腿，哭到肿胀快要睁不开的眼睛，和那颗慢慢冷却，凝固成冰然后粉碎的心。
比起以前的忽视，他现在对她真心的践踏，更让刘沛菡心痛。
她再也忍不住，直视他的目光，语气中充满了自嘲。
“你觉得我喜欢你，所以不管我做什么，在你眼里都是故意的吗？”
李曜文没料到她竟然还敢公然表白，脸色立刻变得阴沉。
“我早警告过你，别提这茬！再说，你那根本不是喜欢，只是情感上的混乱。”
他因愤怒而声调提高，在这宁静的病房中显得格外响亮。
江语蓉紧随其后进来，见他怒气冲冲，赶紧拉住他的手臂，带着责怪的眼神看着他。
“又怎么了？这么凶巴巴的，别吓着沛菡，她还小，不懂事，你跟她较什么劲。”
有了江语蓉的安慰，李曜文的怒气才逐渐平息，但看向刘沛菡的目光依旧冰冷。
“这次有语蓉帮你说情，我不追究，但你也不小了，该懂事了，不能一直这么任性！”
任性？
这些年她唯一任性的事，就是对他念念不忘。
但他不接受她。
所以她也就放手了。
李曜文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，他扶着江语蓉坐下，递给她一杯水。
眼看房间的气氛要变得尴尬，江语蓉递给他一个橘子，撒娇让他帮忙剥皮。
他接过橘子，剥去外皮，清理掉橘子上的脉络。
像照顾病人一样，他掰开一瓣，喂到她嘴里。
看着他们俩旁若无人的亲昵，刘沛菡沉默不语。
如果换作以前的她，看到这样的场景，可能会伤心地跑开。
但现在，她即将离开，也就没那么难过了，只是移开视线，装作没看见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刘沛菡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。
她拿起来一看，是顾旭尧的电话，立刻接听。
“沛菡，学校那边的手续都办好了，等你护照下来我们就可以出发了。”
病房里很安静，李曜文隐约听到“手续”两个字，不由自主地转头盯着刘沛菡。
等她挂断电话，他才沉声问道：“手续，你在办什么手续？”
刘沛菡没想到他会听到，握着手机的手突然一紧。
在他越来越严肃的目光下，她迅速编了个借口。
“学校那边的手续。”
理由看似充分，但李曜文总觉得她的表情不对劲，正想追问，江语蓉却突然好奇起来。
“沛菡，给你打电话的男生是谁啊？不会是你男朋友吧？”
她这调侃的语气让刘沛菡愣住了。
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和意外，李曜文以为她被说中了心事，心里有些不悦，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冷漠。
“要是真谈了，记得带回来给我看看，我帮你把把关。”
刘沛菡低头不语，轻轻点头。
“好的小叔。”
见她不否认，还一脸平静，李曜文觉得有些刺眼。
他不想再看到她，直接起身离开了病房。
江语蓉也跟着站起来，一边追上去，一边回头向她解释。
“我们的电影快开始了，先走了，沛菡，你好好休息。”
原来他们不是来探望的。
只是约会途中顺便过来打发时间。
意识到这一点后，刘沛菡自嘲地笑了笑，嘴里泛起苦涩。
输完最后一瓶液，她找了个借口让管家离开，独自去办理了护照。
回到家时，天色已晚，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晚餐，却只放了一双筷子。
她四处看了看，没有看到李曜文的身影，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“小叔呢？”
保姆帮她拉开椅子，恭敬地回答：“刚刚出去了，江小姐说你生病了，让厨房做得清淡些，但做好后她又说想吃辣的，先生就带她出去了。”
听到这话，刘沛菡看着对面空着的座位，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。
自从父母去世被带到李家后，即使李曜文平时再忙，也会陪她吃一日三餐。
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在李家用晚餐，听不到他让她不要挑食的唠叨，刘沛菡还有些不适应。
但她什么也没说，默默地坐下，拿起筷子夹菜。
一顿饭而已，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反正等她离开后，他们也不会有机会再一起吃饭了。
那就从现在开始适应吧。
挂完点滴，虽然体温降了，但刘沛菡依旧提不起劲，在家休息了好一阵子。
几乎天天，她都能在热搜榜上看到李曜文和江语蓉的甜蜜约会。
一起吃饭、逛街、去拍卖会、送花送礼物……
大家都说，李总这次是认真的，刘沛菡也这么认为。
她翻看着那些模糊的照片，一口气喝下了管家送来的苦涩药水。
刚放下杯子，顾旭尧的电话就打了进来。
“沛菡，你身体好些了吗？现在方便出来吗？”
躺了几天，刘沛菡也觉得无聊，就答应了。
当她赶到约定的广场，顾旭尧把藏在怀里的热奶茶递给了她。
手心传来的温暖让刘沛菡愣住了。
看到她满脸惊讶，顾旭尧赶紧解释。
“早上看到你朋友圈说你生病了，想喝奶茶，我就特意去了一趟。”
“但那家店在城西，你过去得穿越半个城市，排队的人还那么多，你何必这么辛苦。”
顾旭尧知道她不好意思，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没关系，我今天正好有空，反正以后也喝不到了。”
“能和你一起出国深造，我真的很开心，临走前，我也想尽量满足你的愿望。”
看到他眼中的关心，刘沛菡心里暖洋洋的，轻声说了声谢谢。
看着她喝到想喝的奶茶露出满足的笑容，顾旭尧眼中满是温柔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从身后拿出一束粉色玫瑰。
在她震惊的目光中，他的脸、脖子和耳朵都红了，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。
“沛菡，其实，其实我……”
刘沛菡刚听到开头，就被突然出现的李曜文拉走了。
她手里拿着花，视线在不知所措的学长和愤怒的小叔之间徘徊，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。
李曜文心里憋着火，直接把她推上副驾驶，然后狠狠关上门。
“那男的是谁？在向你表白？”
表白吗？
刘沛菡心里一惊，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很多事。
她刚进大学，是顾旭尧帮她提的行李，找的宿舍楼。
那天他们就加了联系方式，从那以后，他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她面前。
在她被李曜文一次次拒绝后失落的夜晚，是他陪她散步，整夜失眠。
在她因容貌被社团学姐嫉妒而故意刁难的时候，是他及时出现为她撑腰。
他是校草，听说总有女生向他表白，但他一封情书都没收过。
而在她面前，他也没有全校人口中的冷漠，反而时不时会脸红。
现在看着手里的奶茶和玫瑰，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他紧张而脸红的样子。
所以他今天特意约她出来，是为了表白吗？
刘沛菡思绪纷飞，一时忘了回答。
这长久的沉默让李曜文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，他猛地踩下刹车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。
“不说话，你也喜欢他？答应他了？”
他这无端的怒火让刘沛菡眼中的迷茫更浓。
她想不明白，明明他前两天还让她把男朋友带回家，现在有人向她表白，他怎么还生气了？
左思右想，她也没个头绪，只好轻声说：“小叔不是一直希望我和同龄人谈谈恋爱吗？”
看到她用他说过的话反驳自己，李曜文的脸色更加难看。
“我是让你谈恋爱，但我没让你随便答应别人，不准和他在一起，听清楚了吗？”
这蛮不讲理的态度让刘沛菡无言以对。
她系上安全带，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只见过一面的顾旭尧有这么大意见。
她只是收了一束花，他就生气了。
那要是知道他十几天后要和顾旭尧一起离开，他又会有什么反应呢？
刘沛菡低头沉思，不敢再添油加醋，也不敢自作多情。
车厢内寂静了片刻，她听见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，然后语重心长地劝告。
“如果你真的想要谈一场恋爱，江语蓉之前跟我说过要帮你介绍对象，我都已经答应了，到时候带你去见见，都是名门之后，知根知底，我也放心。”
江语蓉介绍的？
刘沛菡回想起他刚才的异常，突然间豁然开朗。
原来他并不是不让她谈恋爱，而是希望她和江语蓉介绍的男生交往。
但她是个有思想的人，不是他用来取悦江语蓉的工具。
“我不想去相亲！”
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。
看到她反应这么强烈，李曜文的表情微微变化，但也没有强迫她。
刚把人送到家，李曜文就被江语蓉一个电话叫走了。
之后连续好几天，刘沛菡再也没有见到他。
她对他们的去向并不关心，而是振奋精神开始整理行李。
同时，她还扔掉了许多东西。
和李曜文一起拍的照片，他送给她的小玩意儿，她写好又被撕毁退回的情书⋯⋯
一件一件都打包好，在夜色中扔进了垃圾桶。
忙碌了四五天，她从柜子深处翻出了一个精致的八音盒。
看着盒子上久远的日期，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，急忙下楼拦了一辆车。
告诉司机老宅的地址后，她靠在椅背上，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，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回忆。
这个八音盒，是李曜文在她十六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。
随盒附赠的，还有一封他亲笔写的信。
八音盒送到了她手上，但信却被留在了老宅。
当时她兴奋地想要去挖出那封信，却被他阻止了。
那时，他看着她的眼神深邃，低声说，现在还不能看，时机未到，让她十年后再打开。
但现在她即将离开，不知道何时会回来，所以打算挖出那封信看看。
多年未归，这座位于半山腰的别墅已经破败不堪，四周长满了野草。
幸运的是那棵桃树还活着，刘沛菡去院子角落拿了一把生锈的铁锹就开始挖。
东西埋得不深，她一铲子下去，藏着信的玻璃瓶直接碎了。
她急忙蹲下来，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张已经泛黄的纸，正要展开仔细看看，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。
为了避雨，她一个人躲进了空无一人的老宅，看着窗外的雷鸣闪电，闻着空气中潮湿的腐木味，心中涌起一股寒意。
这场雨下了四个小时，天都黑了还没有停。
她正发愁今晚怎么回去，李曜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
“几点了，你又跑哪儿去了？还不回来？”
窗外刮来的冷风让刘沛菡打了个寒颤。
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，耐心地向他解释。
“小叔，我在源山这边，外面下了很大的雨，现在回不来。”
“不管你在哪儿，现在马上给我回家！八点之前不进家门，你就不用再回来了！”
他语气中的愤怒和坚决让刘沛菡误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，不敢再耽搁，冒着雨就冲了出去。
等她小跑着回到家时，整个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。
她颤抖着手推开大门，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摆着的十来个礼盒。
江语蓉向她招了招手，语气异常热情。
“沛菡，你回来了？我想送给家里的几个弟弟妹妹一些礼物，又不知道他们年轻人喜欢什么，你快来帮姐姐出出主意。”
他那么着急把她叫回来，竟然只是为了帮江沛菡挑礼物？！
李曜文也抬起头，看到她满身的泥泞水渍，以及颤抖的身体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。
“病刚好，外面下这么大的雨，你跑去源山干什么？”
听到他话里的不悦，刘沛菡一时语塞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思索了片刻，她终究没开口，只是默默地表达了对礼物的看法，然后低着头，沉默地上了楼。
回到自己的房间，她迅速用纸巾擦去手上的水迹，接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信封。
尽管她的动作已经非常轻柔，但由于信封被雨水浸湿，轻轻一拉还是变成了碎片。
但她依然不愿放弃，坚持将碎片拼凑起来，却发现上面的字迹已经被雨水冲得模糊不清。
她头发上的雨水顺着额头滴落到地板上，悄无声息地打碎了刘沛菡心中满载的期待。
李曜文当年究竟写了些什么，她不得而知，也永远不会知道了。
客厅里的欢声笑语透过门缝依稀可闻。
她独自一人坐在地上，对着那堆纸片发呆了许久。
那晚之后，刘沛菡加快了整理行李的速度，鲜少外出。
管家注意到垃圾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，明里暗里提醒了李曜文好几次。
但他忙于处理假期积压的工作，以为她是在用这些物品发泄情绪，向他抗议，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。
等他忙完公司的事情回到家，又在门口遇到了正要出门的刘沛菡。
看着她特意打扮的样子，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她被告白的那天，忍不住伸手拦住了她。
“这么急，又要去哪儿？”
刘沛菡想着即将出国，约了几个室友吃饭，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他。
看着他眉宇间的怀疑，她直接撒了个谎。
“有个朋友要出国了，以后见不到了，去送送他。”
“送行？男的女的，几个人？几天前那个男生也在吗？”
刘沛菡不知道他为何又提起顾旭尧，不知如何回答。
看到她沉默的样子，李曜文只觉得猜疑得到了证实，脸色变得阴沉。
“我送你去。”
刘沛菡不想让他跟着，语气中充满了拒绝。
“不远，我自己去就行。”
看到她排斥的态度，李曜文心中怒火中烧，直接从司机手中夺过车钥匙。
“外面下着雨，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刘沛菡无法拒绝，只能坐上他的车。
结果车刚开到半路，他接到江语蓉的电话后，直接将她丢在路边，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。
“我陪语蓉去吃饭，你自己打车去。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，聚散都是常事，再不舍，也不要玩到太晚，早点回家。”
看着跑车在雨中渐渐消失，刘沛菡似乎想到了什么，苦笑一声。
“是啊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。”
小叔，你养了我那么多年，我也要离开你的世界，飞向属于我的天空了。
她一个人在屋檐下站了十多分钟，没有看到一辆车。
眼看约定的时间快到了，她不想失约，只能咬紧牙关，冒着雨跑过去。
等她赶到约定的餐厅，几个室友都已经到了。
看到她浑身湿透，几个女生一边拉着她走到空调旁，一边让服务员送干净的毛巾来，语气中满是惊讶。
“你不是说你小叔送你来吗？怎么还淋了雨？要是感冒了你小叔不得心疼死啊？”
刘沛菡笑了笑，没有接话。
室友们拿出纸巾帮她擦去衣服上的水，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，继续自问自答。
“你小叔那么疼你，真的舍得让你出国吗？”
刘沛菡接过毛巾盖在脸上，遮住眼中的情绪，声音轻轻地说。
“舍不舍得又有什么要紧的呢？他已经有了更疼的人，马上就要开始新生活了。”
最后，她停顿了一下，又补充了三个字。
“我也是。”
日子一天天地往前挪，转眼间，出国的倒数第三天就到了。
今儿个，轮到李曜文庆生。
刘沛菡犹豫了好几天，要不要给他办个派对，最后决定，既然是他们一起过的最后一个生日，那就得好好张罗。
她忙活了一整夜，吹气球吹到手指发麻，把客厅打扮得花枝招展。
一大早，她又亲自下厨，烤了个蛋糕，然后给李曜文发了条信息。
“叔，今天有空不？等你回来一起庆生。”
可是，从早等到晚，那条信息就像沉入海底的石头，一点回音都没有。
眼看着夜幕即将降临，刘沛菡也开始急了，又拨了电话过去。
一遍又一遍，电话那头始终是无人接听的沉默。
她只能无奈地看着时钟的指针划过午夜，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，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这最后一个生日，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溜走了。
忙了一整天，她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，直接趴在桌上就睡着了。
第二天，天刚蒙蒙亮，客厅的门被轻轻推开。
看着桌上已经融化的蛋糕，和睡眼惺忪的刘沛菡，李曜文这才想起来那条短信，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温柔。
“不早了，你去楼上休息吧。”
“叔，你昨天怎么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，是没看到吗？”
听到她语气里的委屈和责备，李曜文的脸色又冷了下来。
“看到了，就是不想回。生日嘛，当然是要和特别的人一起过。”
听到他这冷淡的语气，刘沛菡愣在了原地。
抬头一看，看到他锁骨上那鲜明的吻痕，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了拳。
沉默了许久，想到已经是出国前的倒数第三天，她还是把那句迟到的祝福说了出来。
“祝你三十岁生日快乐。”
听到她刻意强调三十岁，李曜文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。
他还记得，刘沛菡第一次表白被拒后，当着他的面发的誓言。
“叔，我不会放弃的，我发誓，等你三十岁时，我一定会嫁给你。”
这么久过去了，他都已经订婚了，她竟然还敢提这茬！
意识到这一点，李曜文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，直接叫来管家，让他拆掉客厅里所有的装饰，然后亲手把她准备的蛋糕和礼物一起扔进了垃圾桶。
看着她眼里的震惊，他沉着脸，一字一句地告诉她。
“这是最后一次，以后，我的生日不需要你来庆祝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，他定定地看着她，已经做好了她会崩溃大哭的准备。
可是直到佣人们清理完客厅退出去，她既没有哭也没有闹，只是低着头，轻声说了三个字。
“明白了。”
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李曜文感到意外。
他又盯着她看了半天，确定她没有哭，这才转身上了楼。
他正要推门进卧室，楼下传来刘沛菡低沉的声音。
“叔，明天是我父母的忌日，你有空陪我一起去祭拜他们吗？”
李曜文停下了脚步，思考了许久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。
在出国的前夕，刘沛菡早早地就踏上了行程，她前往了母亲生前钟爱的那家花店，精心挑选了一大束鲜花，随后便匆匆赶往了墓地。
她手捧着鲜花，走下车门，踏上了通往墓园的高高的台阶。当她即将到达墓园的入口时，她抬头一瞥，意外地看到了不远处的李曜文，以及他紧握着的江语蓉的手。
刘沛菡的出现似乎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，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，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江语蓉倒是显得十分自然，她带着李曜文走到了刘沛菡的身边，然后拉着她的手，一同走向了墓园深处。
当他们站在两座墓碑前时，两人都沉默不语。
江语蓉率先放下了手中的鲜花，准备行礼。
看到这一幕，刘沛菡急忙上前阻止。
“语蓉姐，这是我父母的安息之地，你和他们并无血缘关系，不必行此大礼。”
听到这番话，江语蓉的眼中立刻泛起了泪光，她委屈地望向了李曜文。
眼看江语蓉即将落泪，李曜文的心也软了下来。
他皱着眉头看了刘沛菡一眼，然后拉着江语蓉的手，一同跪在了墓碑前。
“大哥，大嫂，我带着我的未婚妻来看望你们了。”
听到“未婚妻”这个称呼，江语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。
她也随着李曜文一起叩首，模仿着他的语气说道。
“虽然这是我第一次来拜见，但我想告诉大哥大嫂，请你们放心，以后我和曜文会好好照顾沛菡的。”
看着他们两人整齐划一的祭拜动作，刘沛菡没有再出声阻止，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。
从在墓园门口第一眼看到江语蓉开始，刘沛菡就已经明白了李曜文带她来的用意。
到了现在，她也不想再与他争执。
既然他们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，那么带未婚妻来拜见她的父母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。
毕竟，李家和刘家有着多年的深厚交情。
等他们礼毕起身后，刘沛菡这才将鲜花放在了母亲的墓前，将心中酝酿已久的告别话语倾诉出来。
“爸，妈，小叔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，而我也将远赴异国他乡。
这些年来，小叔一直照顾着我，我也会努力开启新的生活篇章，你们在天之灵，请不要为我担忧。”
这一次，她跪下磕头，即使额头磕破了，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。
看到地面上的血迹，李曜文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。
“够了。”
听到他那不容置疑的声音，刘沛菡这才停了下来，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，用袖子擦了擦额头。
随即，她转过身，深深地向李曜文鞠了一躬。
“感谢小叔这些年来的照顾。”
不知为何，李曜文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告别的意味。
他的心跳加速，正想要询问她这话的含义，她却已经转向江语蓉，同样鞠了一躬。
“以后小叔就拜托你照顾了，祝你们新婚快乐，小婶。”
这个从未有过的称呼从她口中说出，让李曜文愣住了。
他复杂地看着她，想要探究她心中的真实想法。
但她行完礼后，并没有多说什么，只是低着头，转身离开了。
她脸上那些混合着哀伤与释然的复杂表情，李曜文并没有看到。
在出国的前一天，刘沛菡早早地醒来了。
她提着水壶，不停地往返于阳台和仙人掌之间，忙个不停。
当她来回跑了第十三次时，李曜文终于忍不住提醒她。
“你这样天天浇水，仙人掌会被淹死的。”
听到这话，刘沛菡这才停下了脚步。
这些仙人掌是她四五岁时亲手种下的，一直小心呵护着。
搬到李家后，李曜文也帮忙把它们移植了过来。
这些年来，那些原本只有巴掌大的仙人掌，现在已经长得快要和人一样高了。
看着它们高大而茂盛的叶片，刘沛菡眼中充满了怀旧之情，声音轻柔地说。
“这是最后一次了，以后不会再浇水了。”
这句如同梦话般的低语，在李曜文心中激起了一丝波澜。
他侧头望向窗外，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，总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寻常，忍不住跟着下楼。
整个上午，刘沛菡从客厅走到顶楼，从厨房走到花园，忙个不停。
一会儿撒鱼饵喂鱼，一会儿整理书架，一刻也没闲着。
但最奇怪的是，她每隔半小时就会问他什么时候出门，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急迫。
看着她这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行为，李曜文越来越觉得奇怪，皱着眉头看着她。
“你今天怎么了？”
刘沛菡有些愣住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。
“没什么，今天是情人节，你不出去和语蓉姐约会吗？”
看到她的表情，李曜文以为她又在耍什么小聪明，脸色立刻变得严肃。
“不需要你操心，和她在一起，每天都像情人节。而且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跨国项目要处理。”
听到他的回答，刘沛菡没有再说话，只是拿出手机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机上的登机提醒和顾旭尧刚刚发来的消息。
她有些发愁该如何脱身。
在走廊上来回走了几遍后，她突然停下，然后拿出手机给江语蓉发了一条消息。
“语蓉姐，你能想办法把小叔叫出去吗？”
几秒钟后，屏幕上出现了一个“？”的回复。
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，刘沛菡想不出更好的办法，只能赌一把。
她迅速在对话框里敲出一段话。
“我知道你其实不太喜欢我，只要你今天能让小叔离开，我就会如你所愿离开李家，以后也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。”
江语蓉那边再没有任何回应。
就在刘沛菡以为她不会再回复时，她的消息发过来了。
“希望你说到做到。”
五分钟后，刘沛菡听到李曜文接了一个电话，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，李曜文拿起外套就要出门。
刘沛菡顿时松了一口气，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，她叫住了他。
“小叔，要幸福。”
听到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，李曜文停下脚步，回头看她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
刘沛菡挤出一丝笑容，“没什么，只是情人节的祝福。”
但直觉告诉李曜文，事情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。
他正想好好问问，江语蓉的电话又打了过来。
在心中权衡一番后，他最终还是没有停下来，转身离开了。
刘沛菡站在廊下，看着他的车驶出别墅区，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她知道，以李曜文的警觉性，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，所以今天才会留在家里，不愿离开。
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留住她，给了她离开的机会。
因为在他心里，现在的江语蓉已经比她重要得多。
她抬起手，对着他的车轻轻挥了挥手。
“小叔，再见。”
看着车子缓缓驶出，直到慢慢变得模糊，最后彻底消失不见。
她才直接转身回到卧室，提起那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小的行李箱。
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了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。
一步也没有回头。
在最后一刻，顾旭尧和刘沛菡赶上了飞往瑞士的飞机。
他们俩在老师和同学们的欢呼声中找到了座位。
对于刘沛菡来说，这是她生活了21年的地方，突然离开，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，她心中涌起了一丝不舍。
顾旭尧注意到了她的情绪低落，递给她一包早就准备好的蜜饯。
“你来得匆忙，可能没来得及吃东西，先吃点这个吧。”
刘沛菡明白他的好意，没有拒绝，接过蜜饯，倒了一些在手心，然后把剩下的分给了周围的同学们。
这七个同学都是陈教授的得意门生，他们经常聚在一起，关系非常亲密，所以也不客气地接受了。
同学们一边吃着蜜饯，一边开玩笑。
“沛菡，幸亏你及时赶到，要不然旭尧也得和你一起改签了。”
“对啊，我们劝他先登机等你，但他就是不肯，说不放心你一个人，要改签也要陪着你。”
听到这些话，顾旭尧的耳朵又红了，紧张地看向刘沛菡。
想起刚才的匆忙奔跑，刘沛菡也感到有些内疚，连忙解释道。
“路上堵车了，所以来晚了，让大家担心了。”
陈教授也笑着加入了谈话。
“来了就好，我们刚才还在说你迟到这么久，是不是你叔叔舍不得你，想留你下来。”
这句话无意中说中了事实，刘沛菡不知道该如何回应，只能尴尬地笑着。
顾旭尧看着她的表情，似乎猜到了什么，低声问她。
“你叔叔？就是那天带你上车的那个人吗？”
提起那天的事，刘沛菡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束玫瑰，心跳加速，不敢再看他的眼睛。
顾旭尧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。
李曜文，他以前听几个室友提起过这个人，曾经为学校捐赠过几栋楼。
因此，刘沛菡在S大名声大噪，人们提起她，首先想到的就是她的叔叔。
据说李家家教严格，李曜文本人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，所以顾旭尧忍不住多问了几句。
“你出国这件事，你叔叔知道吗？”
刘沛菡知道顾旭尧很聪明，但听到他突然问这个问题，她还是有些惊讶，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。
但既然要离开了，她不想再提这些往事，含糊地回答。
“他会知道的。”
那就是还不知道了。
顾旭尧没想到她这么大胆，竟然敢背着家人偷偷出国，心里既佩服又无奈，还有些担心。
“那知道了，不会生气吗？”
李曜文当然会生气。
刘沛菡不用猜，就能想象他发脾气的样子。
但既然已经走了，木已成舟，他生气也无济于事，毕竟她已经远在千里之外。
想到这些，她那颗因离别而沉重的心才稍微轻松了一些，语气也变得自然了一些。
“生气也拿我没办法，我是来学习的，又不是离家出走。”
看到刘沛菡这么坦然，顾旭尧也放下了心中的担忧。
他看着窗外飘来的大片白云，语气格外真诚。
“那到了瑞士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，一定要联系我。”
“当然。”
陪江语蓉逛完美术馆，李曜文心里有点不踏实。
所以，一出来他就婉拒了她的晚餐邀请，急匆匆地想回家。
江语蓉眼中掠过一丝不安，还是跟着他上了车。
一路上，她不停地找话题，试图说服他改变主意，去别的地方。
但李曜文铁了心，开车直奔家的方向。
眼看无法改变他，江语蓉赶紧给刘沛菡发了条信息。
“曜文快到家了，你真的走了吗？”
车子驶进别墅，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。
她看着李曜文比平时更急促的步伐，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犹豫片刻，她还是决定跟上。
一进门，李曜文就四处张望，询问管家。
“小姐呢？”
管家接过他脱下的外套，眼神闪烁，语气犹豫。
“下午没见着人，可能，可能在卧室吧。”
“可能？”
听到这个词，李曜文的脸色一沉。
他摘下领带，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走，直奔刘沛菡的卧室。
敲了几十下门，里面毫无动静。
他眼皮一跳，再也忍不住，直接打开了门锁。
房间里静悄悄的。
李曜文从卫生间搜到衣帽间，一个人影也没见着，反而发现东西少了不少。
具体少了啥，他也说不清，只能叫来管家。
这段时间，刘沛菡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卧室，管家也没进去过。
他一进来，一眼就看出不对劲，心跳都快停了。
“小姐，小姐怎么把那些照片和先生送的礼物都扔了！”
听到这话，李曜文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慌。
他转头看着老管家，脸色难看极了。
“都扔了，你就没发现？”
“我发现了，还跟您提过几次，可您没在意⋯⋯”
李曜文这才想起来，好像确实听到过这样的汇报。
他紧握拳头，走到保险柜前，熟练地输入密码。
几声轻响，柜子开了，里面却空空如也。
刘沛菡父母去世后，李曜文忙不过来，就把庞大的资产处理了，换成现金房产等硬通货，一起存进这个保险柜。
除此之外，她所有的证件，包括身份证、户口本、护照，也都不见了。
李曜文直接愣在原地。
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，耳边嗡嗡作响。
全身的血液慢慢变冷、凝固，一股寒意将他彻底包围。
他拉柜门的手因为用力过猛，被尖锐的柜角刺穿，鲜血滴答滴答地落下来。
跟上来江语蓉看到了，尖叫出声。
“曜文，你的手！”
这声音让李曜文涣散的理智恢复了一些。
他再看了一眼保险柜，然后轻轻合上。
转身看向老管家，眼神深邃，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，要将人吞噬。
“她人呢？”
听到这冰冷的声音，管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，连忙转身往外走。
“我去查监控，先生，您别急。”
他左脚刚迈出门，右侧摆满花瓶的柜子就被一把椅子砸倒。
无数玻璃碎片四处飞溅，擦过他皱巴巴的皮肤，擦过江语蓉的手腕。
但这一次，没人敢出声。
房间里，只剩下瓷器落地的清脆声。
在监控录像中，刘沛菡离开的时间、携带的物品、乘坐的汽车等细节都被清晰地记录下来。
李曜文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手中的箱子。
不久，助理便将从司机那里得到的信息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。
“李总，司机告诉我，小姐去了机场，一路上还催促着要快点，否则飞机会晚点。”
机场？
晚点？
听到这两个词，再联想到上午发生的事情，李曜文终于明白了她上午的异常。
回想起她多次的催促和告别时的奇怪话语，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。
原来她已经准备好要离开了。
真是长大了。
不久，秘书也拿着一份文件急匆匆地进来，喘着气开始汇报。
“李总，航班已经查到了，是直飞瑞士的，这是航空公司提供的乘客名单。”
李曜文面无表情地接过文件，一眼就看到了刘沛菡和一个熟悉的名字。
陈修南。
这不是刘沛菡学院的教授吗？
他的手指在这个名字上轻轻敲击。
“学校。”
助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，拿起手机拨打了几个电话，然后详细地汇报了情况。
“学校说，这是学校和瑞士方面联合组织的交流活动，S大派出了陈教授带领的团队前往欧洲深造三年，名单上有七名学生，小姐也在其中。”
瑞士，三年。
听到这两个关键词，李曜文冷笑了一声。
但得知具体信息后，他整个人放松了许多。
“飞机什么时候到达？”
“大概今晚凌晨。”
“给我陈教授的电话号码。”
凌晨两点，还在工作的秘书端着一杯咖啡走进了大厅。
“李总，航空公司发来消息说，飞机已经降落了，我现在需要给小姐打电话吗？”
闭眼沉思的李曜文把玩着名片，简洁地回答。
“打这个号码。”
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刘沛菡的性格。
她策划了这么久，就是为了逃离他，既然决心要走，自然不会接他的电话。
但由于她早年失去了父亲，她比同龄人更早熟，心思也更加细腻敏感，最害怕给别人添麻烦。
陈修南是她的导师，她肯定会接这个电话，李曜文对此非常确定。
事实也正如他所料，几句寒暄后，秘书就把手机递给了他。
他睁开眼睛，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嘈杂声，平静地开口。
“瑞士那边的天气怎么样？刘沛菡。”
他的声音虽然很平静，但刘沛菡知道，他现在非常生气。
她与他相识十九载，却仅有三次耳闻他呼唤她的全名。
一回是在她十岁时，难以承受父母双亡的打击，想要随他们而去，幸得救援。
另一回是在她十八岁时，她勇敢地向醉酒的他表白，那时他叫了她的全名。
而这一次，她二十岁，背着他跨越重洋。
如今她已踏上瑞士的土地，心中并无太多恐惧，声音平静地说：“还好，没下雨。”
她这种毫无愧疚和害怕的态度，让李曜文突然笑了。
“那挺好，你一声不吭就走了，也没跟家里说？打算啥时候回来？”
听到他这家常便饭的语气，刘沛菡猜不透他话中深意，只能保持沉默。
等了一分钟没等到回答，李曜文的眼神凝固，自问自答。
“明天？一个月？还是三年后？”
这不是询问，而是最后的警告。
他的意思是，要么明天就回来，他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。
要么在那边玩一个月，回来挨骂。
要么就等三年后，学成归来，面对他的怒火。
刘沛菡都不想选，她干脆地回答了他。
“不回去。”
这四个字轻描淡写，却点燃了李曜文压抑已久的怒火。
他的声音立刻变得冰冷。
“你想清楚了？”
“想清楚了。”
听到她坚定的语气，李曜文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他一挥手，面前的茶几被推翻在墙上，发出巨大的声响，吓得旁边的秘书脸色苍白。
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，不敢再看老板的脸色。
几分钟后，她听到了沙哑而低沉的声音。
“给我订最近一班去瑞士的机票。”
秘书不敢违抗，小心翼翼地拿起被丢在一旁的手机，迅速离开了。
灯火辉煌的大厅里，只剩下李曜文一个人。
他整夜担忧，又被气得头昏脑胀，只觉得头痛欲裂。
他的眼睛通红，受不了那刺眼的灯光，他拿起旁边的杯子想要砸上去。
但在挥手的瞬间，他突然想起这个吊灯是刘沛菡指定要换的，于是收住了手。
他撑着沙发慢慢站起来，却不小心按到了手上的伤口，痛得跌回座位。
正好进来的江语蓉看到这一幕，急忙跑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。
看到那道划破掌心的伤口，她倒吸一口凉气，眼中满是心疼。
李曜文转过头，仔细地观察她脸上的表情，突然问她一个问题。
“今天中午，你给我打电话之前，有没有人联系过你？”
江语蓉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。
她的眼睛突然睁大，红唇微微颤抖，最后挤出两个字。
“没有。”
没有？
光看她现在的表情，李曜文就知道她在撒谎。
他抽出被她握在掌心的手，眼神变得锐利，像是一把利剑刺破了她的伪装。
“你的手机，给我。”
江语蓉本能地、抗拒地摇了摇头。
因为心虚，她的手不自觉地护住了衣侧的口袋。
看到她的动作，李曜文冷笑一声，一把抓住她的手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。
江语蓉没想到他会硬抢，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夺回，却被他狠狠推开。
她跌倒在茶几碎片上，手上、腿上被划出无数伤口，眼泪立刻流了下来。
面对她的哭泣，李曜文没有任何反应。
他熟练地输入密码，打开微信，一眼就看到了刘沛菡的头像。
一点开，看到里面的对话，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阴沉。
因为用力过猛，那道刚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渗血，在屏幕上留下了一层血迹。
他猛地站起来，走到江语蓉面前，将手机砸到她身上，声音阴森而恐怖。
“她十一点给你发消息说要走，你到现在还在和我装？江语蓉，你，很有本事啊。”
身上余痛未消，又被这么训斥，江语蓉既生气又委屈。
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，怎么能咽下这口气，强撑着站起来，擦了擦眼泪，咬着牙看着他。
“一个寄人篱下的养女罢了，走了就走了，有什么大不了的？李曜文，你别忘了，我才是你的未婚妻！”
“未婚妻？”
李曜文跟着念叨了这三个字，轻轻点了点头，眼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狂热。
“江小姐，很抱歉告诉你，现在不是了。”
这句话让江语蓉呆若木鸡。
她满眼震惊地看着他，连声音都在颤抖。
“李曜文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？”
李曜文嘴角微扬，拿起手机给秘书打了个电话。
“通知江家，取消婚约。”
江语蓉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句话，情绪瞬间失控，再也无法保持大家闺秀的风度，冲着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。
“就因为我没告诉你刘沛菡要走，你就要取消婚约？李曜文，你是不是疯了？”
李曜文是疯了，但也很清醒。
他看了看还在滴血的手，面无表情地拿起助理留在沙发上的医药品，拧开碘伏盖子对着手就倾倒下去。
剧痛袭来，他脸上却像带上了面具一般，没有任何表情。
“我记得第一次带你走进这栋别墅时，我告诉过你，只要不碰刘沛菡，这个家的女主人，只会是你。”
江语蓉自然记得这句话。
就是因为记得，所以她哪怕看刘沛菡再不顺眼，也一直笑脸相迎。
而听到他说这话，她激动到手舞足蹈，竭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。
“我没有动她！是她自己要走的，我什么也没做！”
好一个什么也没做。
李曜文斜睨了她一眼，拿起一卷纱布在手上缠绕着。
“你该庆幸你什么也没做，她安然无恙地落地了，不然你不一定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李家。”
语气里的威胁让江语蓉的心猛地跳了几下。
她咬着下唇，满脸不甘地看向他。
“你就这么护着她？别忘了，她姓刘，你姓李，你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！”
听见这话，李曜文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。
“那和江小姐，又有什么关系呢？”
听着他咬得极重的“江”字，江语蓉气得失去了理智，说话也不经思考口不择言起来。
“她是在李家住了十年，但她和我一样终究是外姓人！一个养女，一个未婚妻，你凭什么厚此薄彼？难不成你想让她陪你走完下辈子不成！”
最后一句话落地，两个人都怔住了。
在李曜文耳畔，末了一句像开了循环播放一样，回响个不停。
他呆呆地看着受伤的手掌，脑海里凭空多出两个小人在争执着。
一个说江语蓉说得对，一个说她不过是在凭空臆测。
看着他既不否认，也不生气的样子，江语蓉抓住一闪而过的灵光，眼中的猜疑之色愈发浓烈。
“你真想？你喜欢她？李曜文，你喜欢上刘沛菡，你名义上的养女了？”
听见她这怪异的质问声，李曜文兀地抬眼盯向她。
那个下意识涌上来的“不”字眼看就要脱口而出，却盘旋在唇齿之间，久久未能出口。
最后彻底偃旗息鼓。
而脑子里两相争斗的小人也在此刻分了胜负，前者笑到了最后。
李曜文张了张嘴，没发出任何声音。
看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、雷厉风行的男人露出这样一副茫然的表情，江语蓉只觉得好笑至极。
一个不说话，一个哑声笑到眼泪都出来了，大厅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。
毫不知情的秘书低着头，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。
“李总，机票订好了，早上七点直达瑞士。”
听见秘书的声音，两个人双双回头。
江语蓉拖着满是伤口的腿，慢悠悠往门口走去。
路过秘书时，她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电脑。
“瑞士？好地方，好地方。”
说着，她转过头，最后看了李曜文一眼，语气里带着说不出来的惊悚。
“那就祝李总此行得偿所愿了，也好让在天上的刘家人看看，他们当年究竟托孤给了一个什么，烂，人！”
一字一句，仿佛万钧重锤般击中了李曜文的心脏。
他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，感觉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，双腿无力，似乎随时都要倒下。
秘书见状，赶紧上前扶他坐到沙发上，轻声询问是否需要叫医生。
李曜文摆了摆手，示意她退下。
秘书不敢多言，默默离开，并贴心地关掉了客厅的主灯。
房间变得昏暗，只有走廊旁的小灯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。
四周无人，李曜文也无需再隐藏，抓起旁边的毛毯将自己紧紧裹住，闭上了眼睛。
世界变得寂静。
但他的脑海中却依旧嘈杂。
胸腔中传来如战鼓般的心跳声，让他无法平静。
他捂着脸，感受着手上的药味和血腥味，深呼吸了几次，心中默念。
“都是假的，都是假的……”
不知是自我催眠成功，还是太过疲惫，他很快便入睡了。
然后，他做了一个梦。
梦中，他回到了自己二十七岁生日那天，家人以庆祝生日为名，邀请了许多京城的名媛，想要为他安排相亲。
说实话，他一个也没看上，觉得今晚的酒比这些女子更吸引人。
宴会结束后，他面前空了十几个酒瓶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向一旁的刘沛菡招了招手，示意她一起回家。
她确实跟了过来，还扶着他的手，将他带到了安静的花房里，说出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。
但这一次，李曜文没有生气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
看到李曜文没有任何反应，梦中的刘沛菡以为他喝醉了，胆子越来越大。
她踮起脚尖，搂住他的肩膀，慢慢靠近他。
李曜文没有推开她，看着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越来越近，心中竟生出了期待。
期待她做出更大胆的举动。
但梦终究是梦，到这里就突然结束了。
一股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李曜文回到了现实。
不，是摔倒在地上。
后脑勺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。
他扯下眼前的毛毯，四处张望，发现自己竟然在客厅。
一瞬间，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涌上心头。
他撑着地面站起来，瞥见墙角那块破碎的茶几，睡前的一切慢慢浮现在脑海中。
哦，刘沛菡不在花房，她去了瑞士。
这个念头一出现，他就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不知道是在笑梦境的荒谬，还是在笑她的胆大妄为。
准时上班的秘书一进来看到老板这个样子，连忙低下头。
“李总，该去机场了。”
听到外人的声音，李曜文迅速收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，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、严肃的李氏集团总裁。
他站起来，先回到卧室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。
然后喝了两口佣人送来的咖啡，语气已经平静下来。
“具体情况、地址都查清楚了吗？”
“查清楚了。”
抵达瑞士的第一晚，刘沛菡在酒店里睡得格外香甜。
清晨，她被窗外鸟儿的叽叽喳喳声唤醒，伸了个懒腰，从床上爬了起来。
她打开手机，本想查看时间，却被顾旭尧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吸引了注意。
“我在楼下等你，一起吃早餐吗？”
瞥了一眼时间，刘沛菡穿着拖鞋走到窗边，拉开窗帘。
她住在十六楼，从这个高度望下去，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小黑点，她立刻拨了个电话。
“你在楼下吗？”
话音刚落，她就看到那个模糊的小黑点抬头，向她挥手。
“你醒了？我刚到，你先去洗个澡吧。”
刘沛菡应了一声，快步走进了浴室。
十五分钟后，她背着一个小包，出现在了楼下。
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，穿过薄雾，照在顾旭尧身上，让他看起来暖洋洋的。
不愧是S大的校草，就算只是静静地坐着看书，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。
刘沛菡心中感慨，放慢脚步，轻轻走到他身边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等很久了吧？不好意思，我睡得太沉了。”
顾旭尧转过头，合上手中的书，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。
“没多久，天气不错，看了会儿书。”
毕竟还是二月，虽然太阳出来了，但毕竟是清晨，气温并不高。
看到他冻得通红的鼻尖，刘沛菡知道他在安慰自己。
她不想揭穿他的善意，也不想让他在外面受冻，于是拉着他快步走进了餐厅。
作为新来的人，她对瑞士人吃什么并不了解，于是每样都往盘子里装了一些。
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，刘沛菡把刚端来的热牛奶推到他面前。
“喝点热的，别感冒了，我还指望你陪我在学校里好好逛逛呢。”
看着她眼中的关切，顾旭尧愣了一下，耳朵又红了。
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，热气扑在脸上，驱散了脸上的寒意。
“谢谢。”
刘沛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，低头尝了一块看起来像奶酪的东西。
一入口，那咸甜混合的重口味让她的味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。
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，她皱着眉头，还是咽了下去。
看到刘沛菡的表情，顾旭尧就知道这东西不合她的口味，连忙用干净的叉子把她盘子里剩下的都夹了过来。
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动作，刘沛菡连忙阻止他。
“这东西很难吃，你不尝尝吗？”
听到这话，顾旭尧才夹了一块尝了尝。
味道确实不太好，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。
他面不改色地吃完，然后对她眨了眨眼。
“味道还行，我帮你吃吧，别浪费了。”
刘沛菡没想到他的口味这么独特，不禁对他竖起了大拇指。
接着，她又试了一道蔬菜，味道依然很奇怪。
看着她的表情，顾旭尧心领神会，又把叉子伸了过去。
这一次，刘沛菡没有阻止。
她像神农尝百草一样，一样一样地尝试。
遇到不合口味的，她甚至主动把食物送到顾旭尧的盘子里。
一来一去，他的盘子里堆得像小山一样，而刘沛菡的盘子里只剩下两样东西。
顾旭尧担心她吃不饱，把自己盘子里她还能下咽的菜都送了过去，然后去窗口排队买了一杯牛奶和几片吐司，放在了她面前。
看着他这么体贴地替她承担一切，还这么照顾她的口味，刘沛菡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“对不起，我有点挑食，让你帮我解决这些难吃的东西。”
看着她满脸愧疚的样子，顾旭尧轻轻摇了摇头，语气温和而温暖。
“没关系，我不挑食，以后你不喜欢的，都可以给我。”
早餐过后，两人肩并肩在校园里漫步，没有特定的目的地。
刘沛菡对这个新环境充满好奇，拉着他穿梭于学院的花园中，兴奋地分享着她的所见所闻。
尽管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发现，顾旭尧也和她一样享受着这些乐趣，陪她跑上跑下，帮她收集那些落在高处的枯叶。
整个上午，两人不停地探索着新学校，憧憬着未来在这里的学习生活。
到了中午，顾旭尧担心她不习惯，带她去了校外的一家西餐厅。
刚到门口，就遇到了几个同学一起出来。
看到他们俩走在一起，几个女生交换了眼神，笑着走上前。
“我就说怎么没看到沛菡，原来是被校草带走了啊。”
“对啊，有帅哥陪着，哪里还记得我们这些共患难的姐妹呢？”
听着她们的调侃，刘沛菡脸红了，赶紧上前轻轻敲了敲她们的头。
“明明是你们睡懒觉，怎么能怪我呢，太没道理了！”
“对对对，你最勤快，能在这么大的学校里遇到另一个早起的人，都是偶然吧？”
看着她们挤眉弄眼的样子，刘沛菡只能装作没听懂，硬着头皮回应。
“对啊，就是这么巧。”
她刚说完，身后传来了一声忍不住的笑。
她立刻转身，给顾旭尧递了几个眼神。
他这才清了清嗓子，强忍住笑，一本正经地附和她。
“对，就是这么巧。”
几个女生对视一眼，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，点头如捣蒜。
“巧合，谁说不是巧合呢！缘分嘛，不就是天注定的吗？”
她们说着，一个个出门，撞了撞刘沛菡的肩膀，在她耳边留下了最后一句调侃。
“别辜负人家的好意，该开窍了，沛菡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刘沛菡的心跳加速，几乎要跳出胸腔。
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顾旭尧一眼，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羞赧，确认他应该听到了刚才的话。
意识到这一点，她感到有些不自在，不再看他，径直走进了餐厅。
虽然是西餐厅，但看到菜单上那些奇怪的菜名，刘沛菡忍不住想尝试。
但她又担心早上的悲剧重演，一时有些犹豫。
顾旭尧看着她犹豫的样子，猜到了她的心思，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。
“想吃什么就点什么，你不喜欢的，我可以帮你。”
见过他早上面无表情地吃下那些食物，刘沛菡相信他真的不挑食，也放心了。
这次，她点了牛排和意面，还点了三样没听过的菜。
午餐上来后，她拿着叉子，满怀信心地对准了看起来最美味的一道菜。
结果还没送到嘴里，那股蔬菜的生涩气味就让她犹豫了。
她尴尬地放下餐具，把盘子推到对面，语气中充满了请求。
“麻烦你了。”
顾旭尧从容地尝了一口，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“我很喜欢。”
看到他吃得这么开心，刘沛菡的眉头紧锁，忍不住问他。
“你是真的不挑食，还是真的喜欢？”
顾旭尧抬头看着她，语气非常真诚。
“不挑食，也是真的喜欢。”
说完，他看到她的眼睛亮了起来，情不自禁地补充了一句。
“因为你送给我的，所以特别喜欢。”
两人都呆站在原地。
顾旭尧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啥，他的表情变了又变，最后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他把手中的勺子放下，迎着她的目光。
“有些话，我送你那束花那天就想对你说，但被你小叔打断了。这些天我一直想挑个好时机再坦白，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，就这么拖下来了。”
“所以能请你给我几分钟，听听我藏在心里的那些话吗？”
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，刘沛菡还没弄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
这个动作给了顾旭尧很大的信心。
他把手放下，深呼吸了几口，试图让语气变得平静。
“其实从我们第一次见面，我就喜欢上你了。但大家都说你是个慢热的人，我也怕吓到你，就想先从学长学妹同学做起。结果三四年过去了，我们还只是普通朋友，有时候我也在想，是不是我应该勇敢一些，才能成为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。”
“直到刚才我才发现，其实只要和你在一起，什么时候都不晚，所以我想问你，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，让我成为你的男朋友吗？”
刘沛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。
因为对刘沛菡来说，顾旭尧比起朋友，更像是一个可以交心的哥哥。
她信任他，也感激他。
但短时间内，她没办法接受他变成她的男朋友这一身份转变。
但要让她拒绝他，她也说不出“对不起”这三个字。
毕竟她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心意，他又那么照顾她，她不想伤害他。
所以纠结之下，她最后给了他一个折衷的回答。
“能给我一段时间好好想想吗？”
没有被直接拒绝，已经让顾旭尧悬着的心落定了。
他是喜欢她，但恋爱是两个人的事。
他更希望她是在审慎考虑权衡后，给他一个真实的、发自内心的答案。
而不是一时冲动下的盲目回应。
“好，不管多久，我都会等你的。”
午后天气阴沉了许多。
午觉起来后，有一个欢迎仪式在礼堂举行。
刘沛菡踩着点进了门，正四处张望找着位置，就看见顾旭尧正向她招手。
她低下头快步走到他身边坐下，小声说了句谢谢，又引起旁边几个女生的哄笑。
“还这么客气呢，什么时候能吃上校草请的饭呀。”
“是啊，顾同学，你得积极一点啊，我们都等着呢。”
几句话又让刘沛菡想起了午餐时发生的事情，一时有些拿不准该怎么面对顾旭尧。
他好像明白她心中所想，从包里拿出许多零食放在她手边。
“听说这个仪式要持续四个多小时，我带了吃的，沛菡，你帮我分给大家吧。”
他的语气一如从前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坦然而大方。
看到他的态度，刘沛菡也放下了心中的疑虑。
在她想清楚之前，就和他像朋友那样继续相处吧。
在八点之前，欢迎仪式就画上了句号。
当师生们步出礼堂，他们才意识到外面已经大雨倾盆。
刘沛菡因为匆忙出门，忘记带伞，现在正感到焦虑。
她正考虑是否要冒雨回家，这时一辆黑色的跑车在众人的目光中停在了礼堂门口。
车窗缓缓降下，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。
在昏暗的夜色和微弱的灯光下，刘沛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。
是李曜文。
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迅速找到了她，轻启薄唇。
“上车。”
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陈教授明白他是为了刘沛菡而来，便和他打了个招呼，带着几个学生先行离开。
不久，礼堂前只剩下刘沛菡和不愿离去的顾旭尧。
李曜文的耐心有限，见她迟迟没有反应，脸色变得阴沉。
“才离开一天，就不听我的话了？我叫你上车。”
刘沛菡知道，一旦上车，她就会被直接带到机场。
她并不想跟他回去。
所以当顾旭尧拿出雨伞时，她立刻抢过来撑开，然后回答他。
“不用了，我有伞，可以自己回去。”
说完，她把伞递给顾旭尧，然后挽着他的胳膊，一起走进了雨中。
雨势很大，两人紧紧相依，看起来就像一对情侣。
李曜文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，双手紧握在膝盖上。
如果他没记错，这个男人就是那天在广场上准备向刘沛菡表白的人。
原来她不仅没听他的话，和他断绝联系，反而和他约定一起出国。
好，真是好极了。
回忆起往事，李曜文心中涌起了嫉妒和酸楚。
他关上车窗，让司机跟上。
车子缓慢行驶，最终停在了学生公寓前。
助理正要下车拿伞，却被李曜文直接抢过。
他打开车门和雨伞，迅速下车，快步走上台阶，在门口拦住了刘沛菡。
“养了你这么多年，现在翅膀硬了，就当我的话是耳边风？”
一旁的顾旭尧惊讶地看着这一幕，刘沛菡不想让事情闹大，耐心地向他解释。
“正常的出国留学，小叔，你何必这么小题大做。”
李曜文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她教训的一天。
他带着一丝怒意地看着她，语气中充满了愤怒。
“一句话不说就带着所有东西跑了，这也叫正常出国？究竟是我小题大做，还是你胡作非为，刘沛菡，你自己心里清楚！”
往年，刘沛菡只要发现他生气，都会尽量保持沉默，以免激怒他。
但现在她已经不想再让步了，直接坦诚直言。
“我已经成年了，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。之所以不告诉你我要出国，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的，既然注定是协商无果的结局，又何必多此一举呢？现在既然你都知道了，那我也想告诉你，我不想一辈子都被你圈养在笼子里，做一只井底观天的金丝雀，我也想飞到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，活出属于我的人生。”
每一句话都触动了李曜文心底最隐秘最恐惧的念头。
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，眼中聚集了一些微妙的情绪，声音变得低沉。
“金丝雀？我自认为我待你不薄，却没想到，在你眼里，我竟是这样不堪。”
刘沛菡意识到李曜文误解了她的想法，便努力向他阐明自己真实的意图。
“我想说的是，虽然你养育了我十年，但咱们并非血缘相连的亲人。你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，从情感和道理上讲，我这个外人不应该继续留在你身边。流言蜚语是可怕的，我的离开对我们双方都是一种解脱。”
听到这里，李曜文终于明白了她离开的真正原因。
原来她还在为他的婚事而烦恼。
如果问题出在这里，他愿意做出让步，向她坦白真相。
“我和江语蓉的婚约已经解除了，你的担忧是多余的，跟我回去吧。”
解除了？
这么突然？
刘沛菡感到意外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。
但很快她意识到他们的对话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，于是继续向他解释。
“即使你不和语蓉姐结婚，将来你也会娶别人，到那时我的存在仍然会影响到你们。”
“我这辈子不会再娶，你大可放心。”
终身不娶？
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，江语蓉究竟做了什么，让他如此伤心？
刘沛菡心里暗自思忖，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同情，仍然试图和他讲道理。
“你结不结婚，那是你的私事，与我无关。如果哪天你和语蓉姐重归于好，我还不是得离开？而且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，过几年也要嫁人，到时候也会离开李家，你就当是提前适应吧。”
听到前半句，李曜文还没弄明白她的逻辑，他都已经告诉她，他和江语蓉不可能了，为什么还能扯到和好？
听到后半句，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，眼中闪过一丝狠劲。
“嫁人？你想嫁给谁？他？”
说到最后，李曜文那阴沉的眼神斜视一旁。
突然被提及的顾旭尧也愣住了，正想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，还没开口，刘沛菡就主动握住了他的手。
“是的，我们现在正在交往，如果一切顺利，毕业后我们会留在瑞士结婚。”
这句话让两人都愣住了。
顾旭尧的心跳突然加速，眼中满是惊讶。
刚刚编造谎言的刘沛菡却很镇定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。
顾旭尧立刻明白了她的暗示，接上了她的话。
“李先生，您不用担心她在瑞士会出事，我会好好照顾刘沛菡，我是真的喜欢她。”
说完，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，嘴角都露出了一丝微笑。
看到他们俩旁若无人地秀恩爱，李曜文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，一把抓住刘沛菡的手，将她拉到自己身后。
“谁允许你和他在一起了？”
面对愤怒的李曜文，刘沛菡毫无畏惧，平静地看着他。
“现在是二十一世纪，我和谁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，不需要任何人的批准。”
看到她仍然不肯改变主意，李曜文气得额头青筋暴起。
“我是你叔叔，你不听我的话吗？”
“叔叔又如何，即使是我的父母还活着，也不会干涉我的恋爱自由吧？”
一句话让李曜文哑口无言。
顾旭尧见他手劲过大，眉头紧锁，上前提醒了几句。
“李兄，您得放松些，不然沛菡会受伤的。”
听到这话，李曜文低头一看，发现她的手被自己握得通红，这才稍微松了松手。
刘沛菡趁机挣脱，趁着有人出来，一溜烟跑进了公寓。
隔着玻璃门，她一脸无奈地对李曜文说了最后一句话。
“小叔，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，别再逼我了。就像你说的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，我不可能永远守着你，现在我长大了，你也该放手了。”
说完，她不管他什么表情，转身就上了楼。
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，李曜文的忍耐似乎要爆炸了。
他盯着头顶的女生公寓牌子看了很久，最后又深深地看了顾旭尧一眼，大步流星地回到车上。
顾旭尧见他的车开走后，弯腰捡起他留下的雨伞，放在窗口，然后给刘沛菡发了条消息。
“你小叔走了，放心吧。”
助理虽然没听清老板和小姐具体说了什么，但一看他身上滴下的雨水，就知道谈话不太愉快，连忙递了条毛巾过去。
李曜文没接，眼睛里满是血丝，疯狂涌动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助理才听到老板的新指令。
“查查刚才那个男的。”
助理效率很高，一回到酒店，就把资料都送上来了。
“顾旭尧，和小姐是大学同学，成绩优秀，性格温和⋯⋯”
“我不想听这些。”
被李曜文冷声打断后，助理吓得一哆嗦，迅速翻到第二页。
“他父亲是京北财政厅厅长，母亲是H大教授，家里亲戚大多是军人和政治家，他的外祖父肖国华曾是北部战区副司令，曾提拔过李老先生⋯⋯”
听到助理的汇报，李曜文的眉头越来越紧。
他本以为顾旭尧只是个小角色，没想到背后有这么深的背景。
回来的路上，李曜文一直在思考，本想直接解决掉他，刘沛菡就会乖乖跟他回去。
但现在他动不了顾旭尧，只能想办法让刘沛菡回心转意。
但看她今天的态度，李曜文觉得和她讲道理她是听不进去的，越发愁眉不展。
看他这么纠结，助理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老板分忧，于是鼓起勇气提了一个很有效的建议。
“李总，小姐很孝顺，您要是想让她跟您回去，不如说您生病了，把她骗过来？”
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。
李曜文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，对她挥了挥手，让她去安排。
然后，他一个人靠在沙发上，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，只觉得疲惫不堪。
他怎么也想不明白，明明之前还在为他和江语蓉的婚事闹的人，为什么会突然远走高飞，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呢？
他都向她承诺了，为了她，他终身不娶，可她还是不愿意留在他身边。
李曜文无法接受这个现实。
在夜深人静时，刘沛菡接到了杨助理的紧急电话，电话里传来李曜文在返回机场途中遭遇车祸并被送往医院的消息，这让她半信半疑。
她心里清楚，李曜文不是那种会拿生命开玩笑的人，于是她收拾了行李，准备亲自去探个究竟。
刚走出家门，杨助理已经在门外等候，直接将她推进了车里。
车子飞驰而去，杨助理一边开车一边泣不成声，描述着事故现场的惨状和李曜文的伤势。
然而，当他们到达目的地时，刘沛菡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家酒店，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。
她感到不安，想要找机会逃离，但杨助理却以自己的职业生涯为担保，恳求她继续前行。
刘沛菡一直对杨助理心存感激，也不想让她为难，只好硬着头皮跟随她上楼。
当她推开门，看到李曜文安然无恙地坐在沙发上时，她心中的疑虑彻底消散。
“你真的需要用这种方式骗我吗？小叔。”
她站在门口，一动不动，脸上写满了失望。
李曜文意识到她生气了，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，而是走到她身边，静静地看着她。
“跟我回去，就像这两个月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”
刘沛菡抬头看了他一眼，随即又低下头，语气异常冷淡。
“我学不会自我欺骗，也不想继续纠结于过去，小叔，我们都该向前看。”
李曜文的心猛地一跳，那种熟悉的烦躁感再次涌上心头，他不自觉地紧握双手。
“你就这么不想留在我身边？你忘了三年前你说过的话，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吗？”
刘沛菡很少听到他提起三年前的事情，她知道，在她向他表白的那一刻，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，因此他很少提及。
现在听到他提起那些往事，她心中也生出了一些疑惑，试图避开这个话题。
“那时候我还年轻，又喝了酒，说了些胡话，不能当真。”
听到“胡话”这个词，李曜文的眼神一紧，满脸的难以置信。
“你当时可是清醒得很！”
刘沛菡被他咬牙切齿的语气吓了一跳，不自觉地往墙角缩了缩。
“再清醒，我也才十八岁，分不清亲情和爱情也很正常。你那时候醉得一塌糊涂都拒绝了我，这些年来你一直以身作则，想让我明白，如果我再不明白，又怎么对得起你的苦心呢？”
李曜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看着她坚决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态度，他感到快要崩溃，忍不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。
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，你想清楚再说。”
刘沛菡不知道他这是在发什么疯，也不想再去想，直接开口。
“我说，我以前一时糊涂，对小叔你有了不该有的想法，是我错了，现在我已经不再那样想了，我真的把你当作我的长辈，并向你说一声真诚的对不起，请你原谅我以前的糊涂。”
她一字一句，声音清晰而明亮，向他宣告着她的想法。
而每一个字，都与李曜文的预期相去甚远。
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，试图从中找出一丝撒谎的迹象。
但无论他如何努力，直到眼泪因生理反应而涌出，他也没有发现任何虚伪或心虚的痕迹。
他不愿承认，却又不得不承认。
这一次，刘沛菡并没有骗他。
李曜文的脸颊上，泪珠悄然滑落，这一幕让刘沛菡感到极度震惊。
在她的记忆里，他只在她双亲安葬时流露出悲伤，除此之外，再无其他。
因此，当她看到他流泪时，她立刻开始反省自己刚才的话语，是否无意中伤害了他的内心。
然而，经过反复思考，她认为自己给出的回答应该是相当完美的，完全符合他内心的期望。
那么，他为何会流泪呢？
难道是因为感动的泪水，感动于她终于变得成熟了吗？
刘沛菡认为这个猜测最接近事实，于是迅速从口袋中掏出纸巾递给他。
“我懂事得太迟了，小叔，这些年你辛苦了，我向你保证，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失望，我会听从你的话，与同龄人交往，你可以放心。”
这些话却像是火上浇油，让李曜文的脸色更加难看。
他用力地将她推进卧室，然后锁上门。
刘沛菡没想到即使她郑重承诺，他还是坚持要带她回去，她不停地敲门，大声喊冤。
“我说的都是真心话，小叔，等你老了我会好好照顾你，现在就让我回学校吧，我明天还有课呢。”
“是不是语蓉姐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，那你去找她和解吧，我真的不想跟你回去。”
听到这些声音，李曜文只觉得快要被气晕，他沉声说道。
“我要带你回去，与任何人都无关，你只需要乖乖跟我一起坐明早的飞机！”
话音刚落，卧室里立刻变得寂静无声。
李曜文在门外站了很久，确认她真的安静下来后，他长出了一口气，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。
然而，他刚坐下，房间里就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。
他立刻跳起来冲进去，一开门，正好看到刘沛菡从破碎的落地窗跳下的画面。
那一刻，李曜文感觉时间仿佛停滞了。
他的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，只觉得灵魂出窍，脑海中失去了所有意识。
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，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，像个木偶一样，踩着满地的碎玻璃走向破碎的洞口。
一步又一步，缓慢而虚无。
当他走到窗边时，眼睛却不敢往下看，只能呆呆地望着远处的霓虹灯。
直到楼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，他才从噩梦中醒来，理智短暂恢复。
“小叔，你自己回去吧，我要回学校了。”
他顺着声音向下看去，看到十米以下的泳池中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，那些瞬间涌上来的恐惧、懊悔像潮水一样退去，被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知后觉的疼痛所取代。
刘沛菡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，自顾自地游到岸边，抖落身上的水，然后向楼上挥手。
“再见，小叔。”
看着她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视线，李曜文终于确信，她真的没有出事。
这个念头一出现，他整个人就像失去了力量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。
尖锐的玻璃划破了他的衣服，刺入了他的肌肤。
尽管是刺骨的痛，但在李曜文看来，这些伤口却像是新生长的血肉。
他仿佛经历了一次死亡。
又重新活了过来。
刘沛菡急匆匆地赶回了学校，迅速脱掉了湿漉漉的衣服。
她吹干了头发，发现时间已经不早，正打算休息，但临睡前还是给杨助理发了条微信。
“我已经回到学校了，麻烦你告诉小叔，明天的飞机票帮我取消了吧。”
杨助理立刻将这段对话记录转发给了老板。
李曜文只是扫了一眼，就合上了手机。
他感到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，便支撑着站了起来，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浴室，打开了冷水淋浴。
冰冷的水冲刷掉了他身上的血迹，也让他昏沉的意识清醒了一些。
他跌坐在浴缸里，眼神空洞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，身体仍然不由自主地颤抖着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他才从惊恐的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，一头扎进了满是水的浴缸。
生硬的水顺着他的鼻腔、耳道、眼睛渗透进去，刺激着他所有的感官。
直到窒息感完全包围了他，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，他才放过自己，站了起来。
门外传来了敲门声。
他从浴缸里走出来，扶着墙往外走，水滴顺着他湿透的衣服滴落在地板上。
杨助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。
“李总，快六点了，该去机场了。”
“酒店的人说您房间的窗户昨晚被砸破了，您没事吧。”
“小姐的机票要退吗？还是改签到下午的航班？”
杨助理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，李曜文只回答了最后一个。
“退，全部退掉。”
他的声音沙哑而冷酷，杨助理意识到昨晚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，也不敢多问，赶紧退了出去。
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。
李曜文剧烈地咳嗽了几声，脱下了湿衣服，拿起睡衣擦干了身上的水，然后倒在了床上。
被柔软的被子包裹着，他才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。
他闭上眼睛，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，全都是刘沛菡的样子。
她飞跃的身影，她在别人的伞下的笑容，她给仙人掌浇水时的专注，她在订婚典礼上昏倒的瞬间，她看到他带女朋友回家时的泪水，她固执地跟在他身后告白的坚持⋯⋯
一幕一幕，涵盖了十年的光阴，最后定格在让刘沛菡失去至亲的那场车祸上。
那晚，李曜文从翻倒的车厢里把她救了出来，放到了安全的地方，身后就传来了爆炸的巨响。
冲天的火焰照亮了漆黑的夜空，也照亮了她那双充满绝望的眼睛。
她像疯了一样冲向火场，似乎想要随父母而去。
火焰吞噬她裙角的瞬间，他的心情和今天看到她跳下去的时候一模一样。
上一次，是他救了她。
而这一次，是他差点逼她走向绝路。
在那一跳之前，他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带回家，哪怕她恨他，他也不在乎。
但直到现在，他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。
就像她说的那样，他们既然是差辈的关系，那他就应该做她一辈子的小叔。
不应该，也不能有那些想要把她留在身边的妄念。
比起彻底得到她，他更害怕彻底失去她。
那夜的大火，今夜的落地窗，他此生不想再经历第三次。
他只能按照她的意愿，让她留在这里。
好好地，生活在这里。
昨晚，刘沛菡穿着湿透的衣服折腾了半个多小时，结果第二天一早，她感冒了。
整个上午，她都坐在教室的角落里，用了两大卷纸巾擦鼻子。
眼看她的鼻子都快被擦破了，顾旭尧在旁边看着，满是担忧，一下课就拉着她要去看病。
刘沛菡觉得自己没啥大不了的，不想去，但拗不过他，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。
一下楼，她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李曜文，吓得一激灵，赶紧调整表情，抱住顾旭尧的手，亲密地跟他分享消息。
“我小叔在那边，再帮我演一次男朋友。”
顾旭尧心领神会，乐在其中，牵起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暖着，耐心地哄她。
“听话，跟我去医院看看。”
“那你答应我，从医院回来后，带我去湖边走走。”
“只要你身体没事，就带你去。”
两人默契十足地聊着天，目不斜视，直接和李曜文擦肩而过。
正当刘沛菡以为危机解除时，顾旭尧提醒她，人跟上来了。
她再也不敢大意，紧紧贴着他一路到了医院。
一番检查后，医生说没什么大碍，只是有点风寒，开了点药。
顾旭尧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咖啡杯，接了温水，当场就化药。
刘沛菡这辈子最怕吃药，想着只是小感冒，就想跟他讨饶。
他摸了摸她的额头，坚决地摇了摇头，然后用勺子舀了一勺要喂她喝。
她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举动，正想拒绝，顾旭尧对她做了一个口型。
她模仿了一下，发现是“小叔”两个字，立刻乖乖低头喝药。
看着两人越来越近，李曜文脸色铁青，活生生把手里的医生名片揉烂了。
他今天来，本来是想带刘沛菡去医院检查一下，看看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有没有受伤，没想到会撞见她和顾旭尧谈恋爱的亲密场景。
看到她活蹦乱跳的样子，李曜文冷着脸转过身，离开了医院。
看到他走了，顾旭尧把杯子里最后一口药喂给她，才告诉她小叔已经走了。
刘沛菡顿时松了一口气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谢了。”
“不客气，以后还有扮演男朋友的需要，随时待命。”
刘沛菡本以为这是最后一次。
但她没想到，顾旭尧一语成谶。
接下来的两个月里，不管她去哪儿、做什么，李曜文都像影子一样跟在她后面。
她实在没办法，只能叫顾旭尧来帮忙。
神奇的是，只要他一出现，没过多久，李曜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慢慢的，她也习惯了，只要出门就会叫上顾旭尧。
两人朝夕相处，越走越近，扮演情侣的次数越来越多，都快能以假乱真了。
有好几次被陈教授和同学们撞见，都上来调侃了两句，问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。
每次被问到这个问题，刘沛菡都会心虚上好一阵，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毕竟她清楚顾旭尧是真的喜欢她。
那她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呢？
她自己也不甚清楚。
五月伊始，阳光明媚，空气清新。
刘沛菡一大早就起床，一走到楼下就看到顾旭尧在门口等着，旁边停着一辆车。
她熟练地小跑过去，跳进他的怀抱，脸上洋溢着笑容。
“咱们今天吃点啥？”
顾旭尧轻轻抚摸她的头发，牵着她的手慢慢走下楼梯，给出了几个选择。
“早上简单吃点，中午你想尝试西餐还是中餐？”
刘沛菡还在犹豫，杨秘书从车里下来，向她微微鞠躬。
“小姐，李总请您两位上车。”
上车？
两人对视一眼，眼中都流露出惊讶。
这几个月，李曜文虽然一直跟随他们，但从未主动搭话。
突然这样，刘沛菡直觉这不是什么好消息，正想拒绝，杨助理抢先一步。
“李总没别的意思，他今天要回国，希望您两位能陪同去机场，他还有些话要说。”
听到这个消息，刘沛菡差点当场欢呼。
但她还是忍住了，拉着顾旭尧上了车，轻快地叫了一声小叔。
李曜文通过后视镜看到她脸上的笑容，心情沉重，面无表情地开口。
“国内有些事要处理，我离开这段时间，沛菡有事，你打这个电话。”
助理及时拿出一张名片，递给了顾旭尧。
看到这一幕，刘沛菡才知道他不是在和自己说话，赶紧收回了一句哦。
顾旭尧也感到意外，但还是接过了名片，语气中带着对长辈的尊敬。
“我明白了，我会好好照顾沛菡的，您可以放心。”
李曜文不喜欢他的语气，没有回应他的话。
眼看车厢里就要陷入沉默，刘沛菡抓住机会，问了一个关键问题。
“小叔，你这次回国，还会来瑞士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
听到这个坚定的回答，刘沛菡立刻变得无精打采。
“你父母把你托付给我，我自然要亲眼看到你这三年平安无事才能放心，以后每逢节日我都会过来，你缺什么，提前告诉我。”
听到这些话，刘沛菡的脸上立刻由阴转晴，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。
接下来的路上，她一边数着手指，一边让助理全部记下来，等到端午节时一起带来。
在喧闹中，他们很快就到了机场。
临别时，刘沛菡郑重地向李曜文鞠了一躬。
“那就麻烦小叔了，一路顺风。”
李曜文盯着她看了许久，没有说话。
直到登机提醒响起，他才转过身，看了顾旭尧一眼，说了一句让刘沛菡听不懂的话。
“飞机落地后，我会先去顾家拜访。”
顾旭尧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“我会转达的。”
交代完，李曜文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登机口。
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，刘沛菡才放下心中的重担，开心地拍手。
顾旭尧却叹了口气。
听到这不合时宜的叹息，她不满地抬头看着他，眼神中充满了疑惑。
“你刚刚和我小叔悄悄说了什么？坦白吧！”
顾旭尧对她眨了眨眼，神秘兮兮。
“秘密，你想知道，那我们交换？”
“交换？交换什么？你想从我这打听什么？”
看着她一脸迷茫，顾旭尧眼中闪过一丝宠溺。
“有人考虑了两个月，又拉着我假扮了两个月的情侣，现在还不肯给我一个答复。”
经这一提醒，刘沛菡才想起那个承诺，脸上又红了起来。
她低下头，手指绞在一起，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。
顾旭尧也不想为难她，无奈地点了点头。
“那就慢慢想吧，反正还有两年零十个月，我等得起，只是苦了我了。”
说着，他叹了口气，先一步转过身去。
看着他那落寞的背影，刘沛菡的心被触动了。
她赶紧追上去，拉住他的手，郑重地告诉了他答案。
那个她早就有了答案，却一拖再拖的答案。
“我，愿，意。”
声明：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